周信廷第一次见他是在高一的联合军训,市郊的青少年培训基地,在食堂外的小广场上。九月初,暴雨之前,那天下午闷热得让人几乎喘不上气,蜻蜓在低空乱飞,门口空地上人流不绝,让人烦躁得不行。周信廷手里捏着瓶冰矿泉水,一用力就咯吱咯吱响,他在樟树下等去上厕所的朋友等得不耐烦,往路口扫了一眼。

    其实一开始是很短暂的一瞥,进入视线的只有模糊的侧颜和清瘦的身形,那个人皮肤很白,在周围深绿色灌木的衬托下有种微妙的清凉感。可周信廷刚好喝空了水瓶,去丢垃圾,抬起头时正巧又扫到了一眼。

    他视力很好,这下看得很清楚。

    和所有人一样迷彩蓝的军训服,腰带按照军官的要求系得服帖,衣摆和所有青春期抽条的男生一样被勒出了褶痕。可是那个人还是与众不同得很自然、很轻松。

    后来他意识到,原来就是这时候看得太仔细了,所以后来想忘掉一丝丝都非常辛苦。

    接下来的六天军训里周信廷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学校班级甚至中考成绩,市状元嘛,又好看,开学报道那天又是从双门跑车上下来的。都不用打听,晚上夜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提起他。

    军训结束的那一天下了小雨,周信廷发短信让司机不用来基地接,刚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就听身边的女生小声询问:“同学,你不上车吗?”

    学校的巴士停在停车场,上一辆坐满了,剩下的学生上这一辆。周信廷转过头,看到他放下切断通讯的手机,“哦”地反应过来,摇摇头,退出排队上车的队伍:“不好意思。你们上去吧。”

    “……”周信廷又重新掏手机联系司机来接自己。

    老师再三向剩下的学生确认家长会马上就来接,派了基地保安看着他们等在原地,才上了巴士走了。他撑开伞,等那个人的视线终于对上自己,开口道:“一起撑吧。”

    他发现陈阅像是挺爱笑的,和他说话就对你笑,说不好意思会笑,说谢谢会笑。

    不知道拒绝别人表白的时候会不会笑。最好不会,那样太可恶了,边笑得那么好看边把人往外推。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伞面上,伞下的空间却安静,周信廷没为他撑多久的伞,很快有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个人撑着伞从后座下来。陈阅快步走进那把伞下,两双同款式的漂亮球鞋在半干的泥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转过头一次对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他身边的人接过他的行李箱,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雨伞举高,露出伞下男生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